“七日一徽说”之四十五——不敢写徽州

2021-02-15 来源:合肥热线 浏览次数:3268

1987年,成立于1121年的徽州府已经更名为黄山,我第一次到徽州。偶然的机会,我坐着乡下的中巴车,在一个浓雾的清晨,从屯溪赶往西溪南的苟洞老师家。黄昏的时候,苟洞老师拿着明代刻本的《金瓶梅》陪我去寻找书中版画的原址,傍晚的夕阳不是很暖和,但色彩却是昏黄的,涂抹在西溪南衰败而浩大的民居上,有种说不出的凄美。这个以吴姓为主的村落,到处都是残墙断壁,西溪从村中每一个房舍前流过,在村西漫过河提,形成一块富有生机的湿地,汇入渐江,然后穿过屯溪盆地,奔向深渡,形成浩渺的千岛湖。

那是一个深秋,苟洞老师陪着我到了呈坎、唐模、宏村,我们把盏夜谈,在老旧的古民居中入眠,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奇怪的是,我对这里的山山水水从最初的好奇,渐渐变成了喜爱,乃至一种习惯式的熟悉。一个半夜,立在南屏的抱一书屋前幽深的巷陌,恍惚之间,觉得自己曾经走过这条石板路,而且,我的家就在道路尽头拐弯的地方——这样的错觉使我坚定自己前世就是出生在这里宋代的一个穷酸的秀才,或者是极速跑过小巷的孩童。

 

西递、徽杭古道、上庄、深渡、棠越........,后来的几年,只要有空,我便前往徽州,几乎用自己的脚走遍了每一个村落。每次从徽州回来,都想动笔写一点徽州,但终究没有着一个字迹。

不敢写徽州,唯恐自己笔力粗钝,辜负了那一片大好河山。在这个黄山、大嶂山、浙岭、新安江合围的世外桃源,任何文字都显得苍白,任何画笔都显得惨淡,任何书卷都显得单薄。即使能倾诉出山水的形,也承载不了自晋太康元年以来的文化脉络。

不敢写徽州,是因为自己发自内心的爱,爱使我们每个人都会失去理性的笔触,也使内心恍惚。我似乎感觉到,渐江之畔的花山迷窟、宏村月沼秋水里、棠越牌坊群中、新安江的翠堤上,都遗落了我前世千年的爱意。我曾经力图将这些散落的爱拾起,用精致的红绳串着,带回家中珍藏。所以,足迹再次踏过这些地方,但每次走到,都不敢惊动那浓浓的爱意。后来,恐怕她枯萎,只愿她留在那里,就像春天的花朵最好开在枝头,而不是插在花瓶里一般。

不敢写徽州,就像中年女子不敢看自己青春的照片,即使是白描,都会流淌出无梦的徽州。微风桃花坝、细雨昌溪街,绕不过雄村曲折的花树、剪不断塔川袅袅炊烟,仿佛听到有人轻开兰花窗弦,一缕暗香、一寸娇啼、一声鸟鸣,都时时缠绕着,使自己着笔的力气荡然无存,浑身空空然。

笔落纸上终无痕,是一种无奈、一种太息,更是一种守望,哪怕一切归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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